《青丝》的前奏非常长,几乎要有一分钟的时间。</p>
舞台上,一白、四黑五个身影,闪转腾挪,分分合合。</p>
前奏即将结束时,谷小白回到了舞台中央的麦架前,折扇打在了胸前。</p>
舞台一侧,赵兴盛的双手飞速按下,键盘模拟出来的二胡声,就这么响了起来。</p>
其实,在《青丝》原曲里,这段二胡,是主唱用嘴唱出来的。</p>
毕竟写《青丝》这首歌,他们的本意,就是为了炫一下自己的口技。</p>
但是这里谷小白并没有炫技,在二胡声响起的时候,他就已经闭上了眼睛,静静听着那二胡的声音。</p>
那一瞬间,他的眼前,闪过的是那宫廷花园里,红衣女乐在百花之中舞动的画面。</p>
然后低沉的歌声起:</p>
“落花/纷飞/飘散,迷乱我双眼,</p>
烟波/江畔/渔船,今宵灯火阑珊……”</p>
我依然,醉生梦死般,笑看世事似水变迁……”</p>
他的眼睛张开,凝望着台下。</p>
那一瞬间,他的眼中,似有光芒闪烁。</p>
千年岁月,是黄粱一梦,还是真正存在的?</p>
这世界上,又有谁能够真正笑看世事变迁?</p>
所谓笑看,不过是百般无奈之后的妥协吧。</p>
对那些天各一方的痴情男女来说,每一分每一秒,怕是都度日如年。</p>
而若是一个被贬为营妓,一个被刺瞎双眼,终日相思不相见,那又是何等的牵肠挂肚?</p>
是不是只能依靠回忆往昔的岁月,才能在长夜之中入睡,才能不突然痛哭?</p>
“伊人叹,叹不尽相思苦,忆华年……”</p>
主歌最后一句唱完,谷小白眼角垂下,一滴泪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角。</p>
台下,所有人都静静听着。</p>
他们听过谷小白很多次的歌,但极少有哪一首歌,谷小白能够唱得如此动情。</p>
就在此时,谷小白抬起头。</p>
他的咽壁伸展,舌根放平,口腔内部微张,狂暴的气流直冲上腭,带动软腭震动,在头腔之中疯狂共鸣。</p>
刹那间,极响、极亮的戏腔爆发而出。</p>
“君不见/妾起舞翩翩</p>
君不见/妾鼓瑟绵绵</p>
君不见/妾嫣然一笑醉人容颜</p>
君不见/妾醉消红减</p>
君不见/妾泣涕涟涟</p>
君不见/一缕青丝一生叹……”</p>
在谷小白第一声“君不见”出声的时候,台下,观众们就哗一声惊呼出声。</p>
这已经不是谷小白第一次唱戏腔了。</p>
在这个舞台上,谷小白就已经唱过了好几次。</p>
但是此时此刻,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。</p>
不一样!</p>
谷小白的发音,完全不一样!</p>
这不是之前的戏腔!</p>
后方,舞台一侧,华闵雨和文小雯也齐声惊呼出声。</p>
她们俩都是学戏曲出身的,见过的戏曲大家,不知道有多少。</p>
她们也见过不知道多少所谓的“戏腔”歌手,也听过他们所谓的“戏腔”。</p>
此时此刻,谷小白站在台上时,是真正的京剧旦角发声方法!</p>
青衣!</p>
而在唱这副歌的时候,谷小白手中的折扇,已经从胸腹部,提到了肩膀的位置。</p>
“妾起舞翩翩”时,他的右手,捏住了扇子,缓缓展开。</p>
刚才谷小白持扇如旗,与四名壮士起舞的时候,面对观众的那一面,是一副泼墨山水。</p>
而此时,这是另外一面!</p>
描金扇面,牡丹斗艳,国色天香。</p>
谷小白持扇的手如兰花,扇骨与手腕成直角,扇子向旁边轻轻一引,眼随扇动,身随眼动,亮了一个身段。</p>
台下,大家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。</p>
“我去!”</p>
这一刻,站在台上的,简直就是一位旦角大家!</p>
随后,他轻轻一抖扇面,持扇的方式又变了,变成了扇面翻花的手势,描金扇面在他面前轻轻一翻,像是蝴蝶纷飞,随后又收到了肩部位置,遮住了他的脸。</p>
随后,谷小白的扇子稍稍向下一收,半张脸缓缓从扇子后面露出来。</p>
“卧槽!”那一瞬间,哗一声,在场的观众,站起来了几乎一半。</p>
扇子后面,是一位绝代佳人,胭脂绯红,眼若凤尾,眉似柳叶,眉心一点朱砂痣,对着外面羞怯一笑。</p>
变脸!反串!</p>
此时此刻,台上的哪里还是谷小白,根本就是一名含羞的少女。</p>
此时,谷小白正唱到了“妾嫣然一笑醉人容颜”。</p>
此时此刻,台下的所有人,突然明白了,什么叫真正的“嫣然一笑,醉人容颜”!</p>
“天哪,我被撩到了怎么办,怎么办怎么办!”就连那一大堆理工科的钢铁直男们,这会儿都忍不住要哀嚎了……</p>
“嗷嗷嗷嗷,要被掰弯了,我完蛋了,妈,我对不起你!”</p>
台下的女生们也要抓狂了。</p>
天哪!</p>
这真的是男人吗?</p>
这特么的,男人可以比女人还美!</p>
那还要女人干什么!</p>
摔!</p>
老娘不干了!</p>
这一刻,在场的所有人,终于明白几十年前,民国时期的四大名旦,是如何颠倒众生,为无数人疯狂追捧的。</p>
但谷小白只是轻轻一笑,然后又收回了扇子后面。</p>
当扇子再放下时,后面又是谷小白那俊美到如同会发光的脸。</p>
他手中的扇子一合,食指和扇骨成一条直线,捏着扇子,向前方轻轻一指,指到的地方,台下都嗷嗷狂叫。</p>
这几个动作,看起来简单,但事实上,却是京剧中旦角常见的“扇子功”。</p>
一把折扇,展现出千般心绪,万种风情。</p>
然后他的扇子再次展开,横过了自己的面前。</p>
当谷小白的侧脸,从扇子的另外一侧露出来时,又是那丹凤眼柳叶眉。</p>
但此时,他唱到“妾泣涕涟涟”,侧身,垂首,眼角低垂,早就已经蓄在眼角的一滴泪,顺着面上的胭脂,缓缓滑落。</p>
刹那间,台下的人,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似的,再也欢呼不出,再也尖叫不出。</p>
他伸手虚虚一抚,像是抚过了一缕不存在的青丝。</p>
“君不见/一缕青丝一生叹……”</p>
唱完最后一句,手中的折扇一收,再展。</p>
泼墨山水取代了国色天香的牡丹,谷小白的身后,咚咚咚咚的鼓声,猛然变得响了起来。</p>
台上,那国色天香的绝世名伶,又变成了英气勃勃的少年。</p>
少年手中的折扇迎风一展,四面大旗交错挥舞。</p>
舞台后方,盲伯的两根鼓棒,突然在空中一碰,然后腾空而起。</p>
平稳的节奏式鼓声,瞬间变调。</p>
电吉他、贝斯和键盘的声音,铺满全场。</p>
六建鼓舞!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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